marthilda

众生皆有病

使我沦亡 上

原本以为这篇不会写成连载的(从没写过连载),加上近两个星期太忙了吊着完结不了,十分不好意思,而且个人不习惯连载翻看太麻烦,我喜欢一口气看完,看过的小伙伴也可以回顾一下之前的剧情,因为时隔太久了,所以合起来再发一遍,可是字数很尴尬有2万多,还是放两次,希望小伙伴们不要介意

前篇,不得于飞

使我沦亡 下



 

“我又搞砸了,你怎么还不回来” 

 

月光凉凉的铺了一路,霜华沥着血断断续续的在身后的雪地上留下温热的痕迹

“我和你说过吧?西岭的月光最美了,你瞧”他着的一身雪白道袍上晕着从面容上剥落的血色

“你那时看不见,像个傻子一样,我说什么都信”又往前蹒跚了几步,可终究是撑不住了,摇摇晃晃的扶着霜华,停下了沉重的身子,幽幽抬头,终日涣散的眼神里,印了一轮明月,有了那么一丝可怜的清明。

“我又不是个能吟风月的,只说今晚月色真好啊!”抬手摸上腰间盈盈发着光的锁灵囊,“你当时说什么?对了你好像说,那阿洋替我多看几眼吧!你说好笑不好笑,我就真的盯着你多看了几眼。"冷气呛进气管让他差点连眼泪都咳出来,"骗你的,都是骗你的,哪来的月色,你怎么就信了。”

他苦笑了一声,呵气成霜,一霎那的恍惚,细雪惊飞,惶惑间看到眼前那人紧紧握着捆仙绳的一头,义正言辞“薛洋,你可知罪”

好像真的被捆仙绳一扯,一头栽在冰冷的雪地里,抬起头来,不敢眨眼,连呼吸都小心着,生怕吹散了月光下的人,可那人明亮的双眸里哪里有一丝一毫的心疼,见他不回答,又斥“你还不知罪!”

撑着双肘在雪地里跪起,被微薄的体温化开的雪水渗进道袍,他直直的看着眼前那人,“我知,我知,我知我此生最大的罪就是在那个吃人的乞丐堆里活了下来,晓星尘”他向前挪了一寸,因为雪花飘进他的眼睛里,模糊了视线,叫他看不清眼前人,“晓星尘,你怎么能不知道,你也有罪,你也有!你怎么不,不早点来救我,你应该早点来救我的,在我要被马车碾过去的时候”他进了一寸,那人却往后退了一寸,“休要狡辩,不知悔改,还不快跟我走”说完狠狠的扯了绳子,把他拽的又跌回地上,“好!好!”他举起双手,忽然眼里落了月光,好似真有绳索束着他,“带我走,晓星尘,带我走!”可还没等他站起身来,抬眼,那人早就已经消失在了泠泠月色里。

眼里那点光终于又湮灭了“带我走,晓星尘,这里,太冷了”他在雪里蜷作一团,满山的月色都落进他怀里,“我骗着你施舍给我的那点月光,我还以为,是暖的呢”梦呓一般的喃着,“好冷啊,晓星尘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阿洋,阿洋,冷吗?冷就进屋睡,待会儿着凉了,又要喝药,醒醒”

“冷”

“来,去屋里睡”晓星尘拍着薛洋的背,试图将人唤醒

猫一样蜷在竹榻上睡着的人终于醒过来,忽的抱住眼前的人,因为看不见,找不准位置,撞了晓星尘的鼻子,晓星尘哎呦一声,调整位置,将人揽进怀里,“怎么了?魇着了?”顺着他的后背,“别怕,我在呢。还困吗?”

睡得毛茸茸的脑袋嵌在他脖颈,过了好一会而才倦倦的点了点头,“困”

“那去屋里睡,入秋了,虽有太阳,还是要着凉的”
 “我要你”他闷闷的说

“那些桂花还没清理干净,要吃桂花糕又是你”

 

晓星尘挑的这个山头,很是清净,选了一块平地搭了个小竹屋,原本还嫌这块地稍微有点背阴,可因着薛洋喜欢门前那棵百年的桂花树,也就定了下来,他们来的前两年,花开的不好,可第三秋就开了满树的花儿,薛洋开心了好一阵,日日缠着他打落桂花,做桂花糕吃,晓星尘看着这花开的差不多了,也怕日后秋雨连绵折损了花蜜,今早晨雾还未散时就起来,在树下铺了干净的白布,哄着薛洋起床,让他在树下闻闻花香也是开心的,可这花打下来,清理也甚是麻烦,午饭用过后,薛洋就挨不住想睡了,又不想错过做桂花糕,黏着晓星尘不肯去睡,晓星尘无法只好搬了竹榻出来,午后阳光还算足,就让薛洋在旁边睡着了。

 

薛洋借力把晓星尘推在竹榻上,薛洋一只手力量单薄,晓星尘自然不会挣扎,顺意将人扶上胸口,那人钻进他的衣襟里嗅了嗅,晓星尘也不恼,笑着任他闹,可是等薛洋把他的食指吮进嘴里之后就不淡定了,“阿洋!?”

“现在吃”薛洋闻声,在他胸口抬起头来,哪怕没有那双吐露神色的眼,晓星尘也能从那微翘的嘴角看得出那人的狡黠和任性,说完有低头将沾染了桂花香的手指含了进去,津津有味

“我要现在吃”见晓星尘僵着一副身子要动不动,他放弃了黏答答的手指,转而去舔那落了桂花的脖子

“这里也有”晓星尘将自己刚刚卷过桂花的唇舌送进那人的嘴里,成功惹得那人漏出含糊的笑声

孤山无人扰,饶是像晓星尘这样极有规矩和定力的人也混乱了神志,“唉!够了”他把薛洋刚要解开的上衣又提了回去,“要着凉的,又不是屋里”说完就将身子嵌了进去,薛洋被忽入的滚烫惊得叫了出来,和着晓星尘满足的闷哼,契合无间,无需赘余的安抚,就已经融入彼此。

“今日,桂花糕可是做不了了”

“嗯”右臂缠上身上人

花香浪一样的拍打过来,伴着被风惊扰了的竹风铃,每一声黏腻都准确无误的击进薛洋愈发敏锐的耳朵里,秋日午后的桂花馨香被他喉间的低吟悠悠扬扬荡出山头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是我的错,这一切都是我的错,子琛,这双眼是我还你的”他跪在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的白雪观前,跪在自己的挚友面前,明明挖了双眼,可眼前却还是一片熊熊燃着的火焰,血一样的火焰。

 

 

醒来时,薛洋还衣衫零落的枕在他胸口,鲜红的霞光落在他的眼上,让他睁不开眼,伸手将自己甩落在旁的衣物盖在还在熟睡的人裸露的肌肤上,拢了拢

“还好,你不是,你不是”

怀里的人的微微在他胸口蹭了蹭,好似睡得更深了。

 

 

 

桂花糕做多了怕放不住,所以一天就被薛洋吃干净了,剩下的桂花晒干了,将将做了一罐桂花茶,现在正好入冬了,闲来泡一杯茶,俩人窝在窗前的竹榻上看雪也不错。天冷薛洋比平时更粘人,“冷”他总是说。

 

“明日穿暖和些,我带你去山下逛庙会,你这几天该在家里憋坏了”晓星尘将人搂紧在怀里,贴着他的鬓角,轻轻劝着,平日他是不肯薛洋多下山的,缘由自是不可明说,也总以山路不好走搪塞过去,可是想他以前那样喜欢寻热闹的人,被他关在这小小的山头上,又实在是心疼了。

 

“好玩吗?”薛洋仰起头咬了咬晓星尘的下巴

 

“好玩,只要你带好帷帽,你喜欢玩什么买什么都随意”那小虎牙要的他发痒,又不舍得松开手去挠,只就着那人的发顶蹭了蹭

 

“去”

 

 

第二日,晓星尘不顾薛洋催了又催,一直等天色黑下时才带上薛洋出发,稳稳的背着不太开心的那人,走下山去

 

“阿洋,今晚的月色很美,像”他顿了顿,背上的人往前够,凑上耳朵,“像西岭的月色”

“西岭?”

“对!你说西岭的月色最美!还记得吗?”

薛洋不紧不慢的打了个哈欠

“又困了?”

“嗯”

“那就靠着睡一会儿,到了山脚我再叫你”

 

腊月里的山岭凛冽,山风反反复复的拉扯的衣袖,身后的人安安稳稳的靠着,月色里藏不住从眼里心里像煮沸的茶水蒸腾上来的氤氲热气。

 

 

到了山下,给薛洋严严实实的捂好了斗篷,带好帷帽,才拉着他的手走进灯火通明的街。

薛洋从街头的汤圆腊八粥吃到结尾的红豆糕,还喝了甜酒酿,浑身冒着热气,迷迷糊糊的扯着自己的斗篷,晓星尘右手拎着薛洋肚子装不下了的各类甜食,左手一刻不敢松的搂着他,实在空不出手来阻止,只能低声的哄着,“别脱,酒气一下子就散了,去前面人少的地方歇歇”

“热”薛洋热的全身发痒,晓星尘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一句也没听进去,推着把他搂得太紧的人

晓星尘看实在是哄不住了,运气带人落在了一座高楼的屋顶上,“现在可凉。。。”他话还没说完,薛洋就已经摘了帷帽,扔下了楼

“我不想戴这个鬼东西”语气里甚是委屈,扯了斗篷气呼呼的离着晓星尘坐在屋檐上

晓星尘摘下自己的帷帽默默的戴在薛洋头上,钻进帷帘里,捧过薛洋的脸,细细吻着被冷风吹得发红的鼻尖,“阿洋答应过要好好戴着的”,拇指拂过那深陷的眼窝,“阿洋看不见,若是走散了,你带着帷帽,我远远就能看见你”晓星尘抵着薛洋的额头,轻叹了一声,“你要是不见了,我可怎么办呢?阿洋”

 

“回家”薛洋往晓星尘脖子上蹭了蹭,既贪恋又讨好的样子

“累了?”

“嗯”

“好,回家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三日后,山前倒了一个血淋淋的人,哭着说山下一处闹了邪祟,不少村民已遭了毒手,有人让他上这座山来请晓星尘道长救命,晓星尘没细想,只来得及和薛洋说了句去去就回,就带着人走了。

 

“那邪祟是何模样”

“我吓得没敢看,没看清他是什么模样”

“那邪祟到底在哪里,我并未感到任何邪气,那些受伤的村民又在何处?”

“不远了,道长,人命关天的事,我还能骗你不成”

“你到底是谁?”

“我?晓星尘道长虽不认识我,却也该听说过”

“休要再耍花招”

“晓星尘道长,我姓常”

“什么!?”

“没听清吗?我姓常,晓星尘道长可是为我们常家出过头,怎么忘了?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阿洋,等我!

入冬以来下了第一场冷雨

 

 

 

“可惜了,只剩五根手指头了,少了四根呢,我来的晚了点”那人狰狞着神色使力将脚下的人碾进泥水里,地上的人没有一丁点的反抗到让他更是恼怒,“你这条狗,竟然还能活在这世上,还与那晓星尘。。。”

“放开他”

似乎早有预料晓星尘的到来,手中的剑早就抵上了薛洋的咽喉

“这不是救苦救难的晓星尘道长么,怎么?这人你也救,当初追了三省拿他去金陵台可也是你?我还未向道长你道谢呢,虽后来也没审出什么狗屁,可既然现在人都在我刀下了,也不必再劳烦道长押着这恶人了,还是您要亲自动手,毕竟那宋道长和那白雪观也完完整整的毁在他手里呢?”

“够了”

“哈哈哈哈,怎么够呢,我刚刚打骂了那么久,这死人一点反应都没有,现在才刚刚开始发抖呢”

“住口”霜华已经隐隐地躁动起来

“哦!我倒是忘了一事,那日腊八庙会,你与他二人在屋顶上亲昵的样子,恰巧被我和我那兄弟瞧去了呢,我也是怕晓星尘道长被这恶人给骗了,所以提醒提醒你,他是谁!”刀锋嵌进血肉里,“他是薛洋,是十恶不赦的薛洋,是屠了我们常家满门,烧了白雪观,杀了。。。”

“住口!!!”剑气骤凝,劈开雨帘,那刀刃刚刚划开薛洋颈上一道口子,霜华就已经指在他胸口了

那人却还是气定神闲,“这霜华倒是名不虚传,诛邪祟,斩妖魔,晓星尘道长,不下手吗?”

晓星尘倒是没理他,出了捆仙绳,将人缚住,转身抱起地上湿透了的薛洋

“疼”薛洋这才惴惴的出声,搂着晓星尘的脖子不肯松手

“我知道,我知道,是我没想到,是我的错”将人抱回床上,查看了脖子上的伤口,好在不深,“还有哪里疼”

“都疼”白绫倒是除了沾了些泥水,并无血色,不是平时摔个跤就要在他怀里哭唧唧的样子,晓星尘愣了一会儿,拽下箍在他脖子上的手,取下脏了的白绫,转身去拿药

 

 

 

“可笑啊!晓星尘,天下人可知道你刚刚那副紧张心疼的模样?你若是不杀我,你这清风明月的名声可就毁了,不管你和薛洋这恶鬼躲到哪里,天底下所有人的唾沫你都得受着,哈哈哈哈哈哈哈哈,你干什么?!薛洋,你敢!薛洋,唔唔唔唔唔唔唔唔!”

 

晓星尘冲出门时,薛洋正拿着刀,塞在那人血淋淋的嘴里,血水顺着雨水趟进他的衣袖里,又在手肘处,滴下来

“薛洋!”

那刀应声落地,薛洋木木的转身望向他姓名传来的方向,用那黑暗空洞的眼窝,冷雨裹着血从他脖子手上,发了疯的滚进刚刚他被踩倒的泥坑里,身后的桂花树,仿佛一夜落尽的颜色,森森的透着枯瑟

 

晓星尘不敢看薛洋嘴角那点似有似无的笑意,松了捆仙绳,看那人捂着嘴仓皇的逃下了山

 

 

耐心的给薛洋褪了湿冷的衣物,擦拭了血污和泥渍,自己还着着一身湿透了的衣裳若无其事的给薛洋上着药,细心地在昏黄灯光下查看身上有何伤处,重新换了干净的衣物后,却发现薛洋手上还有块血泥顽固的没有被拭去,薛洋乖的像个布娃娃,任晓星尘牵着去洗手,加了皂角洗了两遍,擦干了手,大概是还没洗干净,这样反反复复的又洗了四五次,薛洋终于觉得手上那块皮肉已经被搓的火辣辣的疼了,想要抽回手,却被晓星尘拽住,再次抹了皂角,自言自语道,“不是,你不是,你不是,你不。。。”

 

“不是什么?”

 

晓星尘的手终于停了下来,望着脸色发白的人

 

“薛洋吗?”又是那该死的似有似无的笑意,“我。。。”

 

“闭嘴!”他又固执的开始清洗薛洋的手,“你不是,你不是”

 

薛洋将双肩瑟缩着,任由晓星尘拽着他唯一的一只手,将自己嵌进那湿透了的身体里,也不管刚换上了的衣服又湿了,侧脸蹭了蹭冰凉的胸口,用同样冰凉的双唇去寻那人的唇,终于贴上时,那人却好像被这股寒意吓了一跳似的,僵硬的躲开了,薛洋也不恼,没吻到就顺着亲了亲那绷紧的下巴,布了扎嘴的胡渣,好似就是这一天内长出来的,却还是贪恋的用脆弱的唇瓣来来回回的蹭着,极有耐心,“我还能是谁呢?你想我是谁,我自然便是谁”双唇已经像着了火一般,却还是不懈的厮磨着,可那具冰冷的身体,瞬间将他带进了义庄某个棺木里,他冷的不行,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,越冷却越是固执的贴紧晓星尘的湿透衣裳“我冷,好冷,晓星尘,你亲亲我,我好冷啊,你亲。。。”

 

孱弱的乞求终于得来温柔的怜悯,可惜,他还以为这施舍的月光是暖的呢,还是冷的不行啊

 

那干净的白绫终于得了血色滋润,晕出两具拥吻着的躯壳里唯一的一丝温热。

 

 

 

 

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,没有谁不想将对方撕咬粉碎再拆吞入腹的,从唾液里找寻腥甜的温暖,以抵挡彻骨的山雨,薛洋仰着头,努力的让自己的声线婉转,腰肢柔软,血肉舒展,不露疲态与下风,才能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具死尸,好像当初在义城的棺材里一直躺着的是他才对。他们刚来这座山时晓星尘顺手做的竹风铃,是晓星尘握着他的手挂在床前的,整整一夜,那风铃发了疯的晃着,发着短促也沉重的撞击声,他是个极能忍痛的,直到天光破晓才听那风铃声低沉下去,雨也终于停了,身上温度随着晓星尘的抽离迅速退去,最后一声喑哑的低吟,让正在给他着衣的人动作顿了顿,脖子上的血整夜的渗着布满衣襟,白绫也成了红绫,身上留着大小伤痕和吻痕。

“晓星尘。。。”一开口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,咽喉烧灼,缓了缓才又开口,“晓星尘,再给我买串糖葫芦吧”他扯着晓星尘的衣角,努力勾着嘴角,像往常一般的撒着娇

“好”

他忍住将慢慢从他指缝里溜走的道袍拽紧的冲动,蜷了破败的躯壳等他回来

 

 

晓星尘第一次为整座山设了结界。

 

带回来的糖葫芦留着做喝完药后的甜食,这次薛洋什么话都没说乖乖接了药碗,一口气喝完了,微皱的眉头倒是还叫人看得出是个不肯吃苦的,靠在床前一口一个的嚼着鲜红的甜果,吐核的时候,愣了一下,发现下巴下已经垫了一只手了,直到他吃完才收手,顺手用拇指揩了留在嘴角的糖渣,情浓时,也会在唇角落个甜腻的吻,薛洋仰着头等着吻落下来,可是等它如期落下来得时候,抓着晓星尘的衣襟,紧的手指关节发白。

 

每晚都是一个旖旎的噩梦,这梦与他和晓星尘一起躺在那棺材里的那八年里做的如此相像,不过换他眼睛和脖子覆着白绫,被另一个人当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深深抱着,紧紧拥着,每天破晓这又不言而喻的变成一场交易,整夜的噬心荒唐换来晓星尘下山带回来的甜食,满山的结界陪着他等待那点甜蜜的到来

 

那个雨夜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,薛洋央着晓星尘今晚带他去山顶看月亮,晓星尘只说穿多些,也就答应了。山风猎猎作响,薛洋问这月色到底像不像西岭的,晓星尘搂着薛洋点了点头,“像”

“你都没见过,怎么知道像”还是很冷,薛洋尽力的往他怀里钻

“西岭的月和这里的不是同一个吗”

“同一个吗?”

“自然”

“冷”

晓星尘抱紧了他

“还是冷”

晓星尘用尽了全力拥住发抖的人

“明天给我买街头的香芋糕,还有街尾的那家蜜饯也好吃,再来点东巷的云片糕吧,我要现做的”

“好”

“什么都好吗?”

“什么都好”

“差不多了,该走了”薛洋从晓星尘的怀里抬起头来,望向漆黑的夜空,又问了一句,“是西岭的月啊”

“是”

“真好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西岭月色甚美,你可曾见过?

 

 

 

 

晓星尘站在还燃着余烬的竹屋前,宋岚背手立在一旁

“结界是我打开的”看着眼前神情呆滞的昔日挚友,他叹了口气,继续说,“我上山时正见你下山,可我若要杀薛洋自然也不能让你看见,等我打开结界时,这屋子已经开始烧了,我查看过了,薛洋根本不在里面,他放着把火无非是想声东击西,趁机逃下山”

“他,他看不见,怕是摔在何处了”说完急忙起身要去寻人

“山上我都找过了,没有”

“不可能,他不知道下山的路,更何况他。。。”

“你当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?”宋岚大声喝止,“还记得那两个姓常的吧,他们来找的我”

“那又如何?”

“那又如何?他是薛洋啊!晓星尘”宋岚嗤笑一声,“那姓常的跑来找我,和我说了那晚的事,以薛洋的狠绝本完全可以剜下他的舌头了,却只是在他耳边说了一句”

“什么?”晓星尘忽然想起薛洋嘴角那似有似无的笑意

“他说,若来的是宋岚,或还能杀的了他”

晓星尘握着剑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

“他俩还有我都是薛洋的谋算,他既不再痴傻,又怎会甘心被你锁在这山上一辈子”

“他一个人怎么在山下活下去”晓星尘用左手摁住发抖的右手,结果却抖得更厉害了,“他不可能自己下山的,你后面可还跟着谁?”

“若真有人,大概也就。。。”

晓星尘冲出去的身子被宋岚忽然刺入他脚下的剑止住了,“晓星尘,被骗了两年还不够吗?”

 

“你还不如瞎了的好”最后一句被扔在满是回忆的灰烬的深林里

 

什么都好,骗我也好

 

纵使我不识西岭月色,只要你在我身边,哪里不见西岭月呢?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听说了没,那个十恶不赦的薛洋死了”

“他不是早就死了”

“你不知道了吧,他活的可够久了,前几日才死的”

“怎么回事”

“可还记得城墙上吊着那人,就是他”

“你说那独臂还眼瞎的那个,看着可不像啊”

“怎么不是,听说是被当年逃过一劫的常家人给抓住了,期间还被他逃了一次,千辛万苦又给抓回来,白天吊在城墙上暴晒,晚上放下来接着打,打得狠了,没几天就死了”

“便宜他了,尸首呢”

“开玩笑哪还能有什么尸首”

 

 

 

一年间晓星尘苦觅的西岭月出现在某处乱葬岗上空,凄凄月色倾在遍野的横尸上

 

遍地的腐肉被夏日的暑气蒸的恶臭,蝇虫成群的在尸体上攒动,却有一着白色道袍的男子立于其中,发了疯一样的翻过一具具腐臭的尸身

 

 

 

 

“去问问”

 “是”

 

 

小厮拖着步子捂紧口鼻,来到那人跟前,试探着问了一句

“道长,你在找什么?”

那人充耳不闻,双手满是血污残肉,喃喃道“怎么会呢,怎么会呢”

“怕是个疯子吧”他不乐意的嘀咕了一句,“道长,你找哪具尸首,我家主子让我来问问你,或许能帮上忙”

那白衣道人,停了动作,涣散的眼终于望向发问的人,“阿洋,我找阿洋”

小厮被那疯魔的神色吓得退了半步,“阿洋?”皱着眉在脑袋里搜罗了一遍,忽的想明白了“哦!道长说的可是那薛洋啊”

“是,阿洋”他在七月的酷暑下冷的像是严冬的山风灌进身体一样

“那你可找不着了,死倒是前不久才死的,可被俩人割了肉扔在东郊喂野狗了,骨头砸碎洒在西郊喂豺狼了,魂都怕是找不着了”小厮瞥了一眼这道长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,轻轻嘟囔了一句,“况且有什么好找的”

 

小厮听主子在唤自己,什么都没再说拔腿就跑了。

 

 

我从未寻得你眼中的西岭月色,原来那月色不在人间,在你眸里

你若是不见了,你告诉我,哪里还能寻得

回忆像黑影鬼蜮嘶吼着钻进他混沌的脑子

“骗你的,都是骗你的”

“是西岭月啊,真好”

"差不多了,该走了"

钝痛感从胸口转移到胃,胆汁混着血水终于被呕了上来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今日这家的桂花糕往后别买了”

“主子不喜欢吗?”

“不甜”

“小的特意交代了做的时候多放糖的”

“说了不甜”

轿里扔出一块桂花糕,小厮知主子不喜了,便不敢再多说什么,唯唯诺下,领着轿子回了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几块桂花糕能抵一个我?”

“半块”

“这可是我给你做的”

“那就一块吧,不能再多了”

“没有我你哪来的桂花糕吃”

“就一块,你咬人,疼,啊啊啊啊啊啊”

“几块?”

“一。。。还给我! ”

“你待会儿再吃,先让我尝尝”

“唔。。。”

 

 

 

 

滚在地上金灿灿的糕点上缀着朵丹桂,晓星尘都没将其捡起来都能闻到轻淡花香里夹着厚厚的甜腻,那点甜蜜撕裂弥漫在他身边的腐朽尸气涤荡出一缕摇曳的生机。

 

 

 

 

“晓星尘道长,我们主子这几日不便见客”小厮做了一揖再无后话,无疑就是送客的意思,“你们主子怎。。。”

“我们主子无碍,请道长回吧”

晓星尘吃了第三次闭门羹了,好不容易找到那主仆俩所在的药堂,却次次都被请回了,直到第七日,小厮亲自来找了他,将他引到泊在江边的一艘船上,一路絮絮叨叨的叮嘱着,“我们主子本还要三五日身子才好呢,只能坐在帷帐里,不可受了寒,你莫要见怪”一两句话做足了虚礼和派头,倒是着江湖鼎鼎有名的百善堂的样子,小厮口中的主子是这药堂主人的义子,体弱多病,并未在人前多露过脸,倒是各处的糖铺子和糕点铺子都识得这号人物

 

 

 

夜色深重,江面笼着驱散暑气的薄雾,散星寥寥打落在水,被晓星尘踏上船荡出的涟漪搅的粉碎。

船上的烛火极暗,影影绰绰的映着帷帐里斜斜倚在床上的人,见来人懒懒的扯了外衣揽着,晓星尘垂着眉眼,能看见沉黑的衣角带风撩过帷帐,再细听那人确实气息还未稳,原来并非有意避客

“道长”大概是多日的缠绵病榻,声音喑哑无法与记忆里的相匹配,晓星尘隔着帷帐向里面的人虚虚作了一揖,抬眼却见那人从帷帐里伸了完好的一只左手出来,指着一旁茶几上的桂花糕说,“不是几日前那家做的,道长,先替我尝尝甜不甜”

见他不动,轻笑了一声,“道长,来是。。。”

“寻人”

“寻人?”

“那晚你在乱葬岗找的人?”

“是”

“道长”帷帐里的人往前凑了凑,好像是要看清外面人那副坚定诚恳的样子是怎样的可笑,“道长,你怕是不知,我们百善堂,生人救,死人不救,好人救,恶人不救”

“他没死”

“哦,是吗?”帷帐里的人又坐回了床上,打了个哈欠,伸了个懒腰“那糕甜吗?道长先替我尝尝吧”见他还是不动,也没在意继续说“你不是要找人吗?我让你帮我尝一块桂花糕,不过分吧?”

晓星尘规规矩矩的落座,捻起一块,他不用尝都知道,瞥了一眼帷帐里的人影,咬下一小口

“如何?”声音里终于掺了点急切的期待

“还。。。”话还没说完,唯一那点亮光都被忽然闯入他怀里的人掐灭了,“甜吗?”却又等不及回答,迫不及待道,“我自己尝”

晓星尘敢起誓,船里黑的什么都看不见,却有那么一瞬,他明明看见那人眼里落了天上的月光,纵使今夜并无月色。

灵巧的舌钻进他嘴里,搜罗那些已经碾碎化开了的糕点,等晓星尘反应过来时,僵着身子往后退,却抵在椅背上退无可退,惹得那人在他唇上弯了嘴角,露出尖小的虎牙抵在他唇上,晓星尘抓住压在他身上探索的人,却被愤愤的甩去手臂,“别碰我”,语气冰冷,碾过来的唇却熨帖的烫人,晓星尘蓄住拥抱的渴望,在黑暗里举着双手,去寻那人的小虎牙,如期落在他饱尝甘饴的舌尖上。瘫软的腰肢已无法着力,而唯一的支撑只在他们紧贴的胸膛和交缠的唇舌上,晓星尘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跨坐在他身上的,也忘了自己的双手滞在空中多久了,直到小臂开始酸胀,他终于将双手落在那人消瘦的肩膊上,当他抚摸到完好无损的双臂时,那人挣出左手抓着他的手摸向他的眼睛,睫毛轻轻地刷过他温暖的手心,手下是圆润充实的双眼。双唇渐渐停止回应,而坐在他腿上的人,却依然孜孜不倦的啄着他因为未曾停过的噬咬而开始充血的唇珠,断断续续的将他的话带着嘴里空气变成口腔里的绵密气泡“怎么?嗯。。。不是你要找的人吗?道长,别,别停下来”

 

晓星尘抬手捧住眼前人的脸,想借着岸上灯火折进水里再逃进窗户缝隙的光窥见些什么,可越是想要看见,却越是盲目。

"你想我是谁?"

那人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贴的更紧,吻从上而下像甘霖降临赤地,晓星尘顺从的仰着头,将手贴上他的后背一缕一寸的研磨,要把被长久的分离蹉跎的光阴缩于尺寸,力道大的让被拥着的人痛的轻哼。

 

 

"我想看你,我想看你,让我看看你"晓星尘闭上眼看见的全是满山的灰烬,和焦黑变形的竹风铃

身下的人撑起肘,将吻落在他的眼睛上,绵绵蜜蜜,像风吻柳絮,"那就再努力些,道长"

江水受了激荡一层层的拍打船舷,岸上灯火已歇,江火熠熠燎原

 

 

"阿洋"

"我不是"

"阿洋"

"说了我不是"原本在下方的人,使力和身上的人换了个位置,摇摇晃晃的坐在晓星尘身上,忍着身心深处痛与快乐,遮住晓星尘的双眼,抓回些清明,话语里夹着恨意"再说一遍,我不是"

晓星尘坐起一把拥住骑在他身上的人,深深咬住那人的锁骨,引得那人痛得倒吸一口凉气,颤抖着身子将自己发泄在他怀里,

"你在我怀里的样子,和那时一模一样"晓星尘吻了吻他潮湿的鬓发还要开口,他一转头将晓星尘后头的话压回了嘴里,哼吟着撩拨身体里的滚烫。







"回来,阿洋"

"回?回哪里"山风猎猎作响,月色下单薄的少年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吹散在风里,"告诉我,我能回哪里去"

"回家,阿洋,跟我回家"晓星尘拼命的嘶吼着,可眼前那人却丝毫没有动容的样子,"回家啊,阿洋"

"继续把我关在那座山上吗?"

"我。。。"

"晓星尘,你早该杀了我的,不然现在我也不用再受年少时的苦了"少年的双眸上并未覆着白绫血水从盈盈的双眼里纷纷滚落,滴在前襟化成更大的血渍在摇摇欲坠的身体上铺陈开来,"晓星尘,你不肯杀我,又救不了我,更不爱我"

"不是,不是的,阿洋"晓星尘想要冲上去抱住他,却仿佛陷在深沼里动弹不得

"那我还和你回去干什么,我要走了"少年轻飘飘的身子慢慢融进如血的月色

"别走,阿洋,我救你,我这就来救你,你等着我,你等着我"

"救我,你真要救我?"远走的少年忽又近身附在了他耳边,用他鲜红的的小虎牙研着他的耳垂,"那他们呢?"

晓星尘顺着少年套着黑色手套的左手看见烈火里痛苦扭曲的人影,每个人张着嘴呼救却被熊熊的烈火湮没无闻

"不,你不是,你不是,放过他们"血水从他眼眶里蔓延出来

"不是什么?道长,你睁开眼瞧瞧,我是谁?嗯,你怀里的人是谁,道长?"少年伸出舌尖舔舐着他脸上的泪水,满目柔情

"哦! 我倒忘了,你看不见,难怪我说什么你都信,真傻"少年笑起来冰冷的气息打在他的唇瓣

 

 

 

 

 

"薛洋"

他汗涔涔的醒过来,身边的温度早已不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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